电视系列片《晋商》解说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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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的电视剧层出不起,数不胜数,但是现在,深度网的小编为你们介绍的是电视剧宣传片,希望你们会喜欢:
电视剧之一:电视系列片《晋商》解说词之走西口

  《走西口》是一首古老的山西民歌,据说它已经流传了一两百年。
  这首歌不但山西人会唱,山西邻近的内蒙、陕西,甚至更远一点的宁夏、青海、甘肃也有许多人会唱。
  中国有句老话叫“十里不同音”,说的是民歌有很强的地域性。之所以西北许多地方的人会唱《走西口》,原因大概是,当时有许多山西人曾到过这些地方,他们中的一些人一直在唱这首歌,时间长了,当地人也学会了。
  包头,现在是内蒙古草原上最大的城市之一,人口超过两百万。在一百多年前,这里还只是个叫包克图的小村子。包头人说,因为山西人到这里做生意,才一点一点有了今天包头城的雏形,现在包头城里还流传着“先有复盛公,后有包头城”这样的说法。复盛公就是山西一户姓乔的商人在一百多年前开的商号的名称。
  山西,明、清两朝的许多地方志中,也提到了当时山西人到西北谋生的经历。由于有这种经历的人太多,在一些地方竟成了一种风俗。
  《太谷县志》中记载太谷县的人“耕种之外,咸善谋生,跋涉数千里率以为常”。
  《盂县志》中说“往往服贾于远方,虽数千里不辞”。
  《寿阳县志》说乡民“贸易于燕南塞北者亦居其半”。
  北京工商大学教授梁小民:“山西人走西口的时间呢?大概是在明代的中期开始,那么截止时间大概到清朝末年,其中的高潮应该是在明末清初,这个时候数量是最大。所谓走西口呢?应该前后持续了将近三百年左右,而且应该说走西口有两种情况。一种情况就是由于山西当时人口比较多,所以生活比较困难。于是呢?人口外迁,这是一部分人。另一部分人就是由于在内蒙这一带,当时的边防需要,所以晋商就是在明代中期时候,内蒙边防的需要发展起来的。那么一部分人走西口,就是为了适应这种要求,到口外去发展商业,发展贸易,以至于到后来的票号。所以走西口这个现象,实际上就是中国移民的一个部分。”
  一首民歌竟扯出一段厚重的历史,这段历史包含着成千上万人的命运。而他们的命运又或多或少地和那个叫西口的地方有关系。那么西口到底在哪里呢?
  这里就是最初的西口,它位于山西、内蒙交界处的右玉县,它实际上是长城上的一道关隘,真正的名字叫杀虎口。
  在明代时,为了防止蒙古骑兵南下,这里曾驻扎了大量军队。明朝和蒙古部族关系缓和之后,它又被开辟为双方贸易的市场。清朝康熙、雍正、乾隆三个皇帝,先后出兵平定西北叛乱,杀虎口又成了供应大军粮草的后勤基地。战争结束后,这里成为山西人进入西北地区的门户。由于来往的客商很多,甚至造成了这个地方一度的商业繁荣。
  山西右玉县杀虎口村居民:“是繁荣啦,过去我听人说这地方有三千六百家人家。从这儿一直走,就到了呼市、大同、包头、西包头,出了外面了。这会儿大概有四五百家。”
  山西右玉县杀虎口村居民:“从来提起右玉县,没名,一提起杀虎口来,叫小北京,有名。”
  山西右玉县杀虎口村居民:“过去是天天进斗金斗银的地方,我自己没牙了,说不真。听懂意思了没有?没有什么可说的,反正过去有个户部衙门,楼房挺多,七十二座庙,旁的一时咱们也记不住了。”
  山西右玉县杀虎口村居民:“余、张、马。这三家是大有钱的,人家门前有旗杆的,都是做过大官的。”
  杀虎口的变迁,其实可以看做明、清山西历史一个缩影。如果我们站在整个中国的角度打量山西,就会发现,山西北邻蒙古草原,南边紧挨着中原腹地。草原上的牧民需要农民种的茶、纺的布,中原的农民种地也少不了牧民放的牛、养的马。这种相互的需要,必然会造成商业的往来,如果商业往来被人为阻断的话,就只能以战争的方式来解决。
  但不论战还是和,山西可能都是连通中原腹地与蒙古草原之间最短的一条通道。这一点,那些想在中国建立强大王朝的人都看得很清楚。清朝皇室入关之前,在制订他们经略中原的战略时,就把山西作为必须控制的地区之一。他们认为“山东乃粮运一道,山西乃商贾之途,极宜招抚,若二省兵民归我们版图,则财赋有出,国用不匮矣。”
  这些话并不是说说而已,清兵一入关,顺治皇帝的屁股还没有在紫禁城的龙椅上坐稳,马上召见了当时最有名的八位山西商人。“宴便殿、赐服饰”,又是请客,又是送礼,最终还把这些商人编入了由内务府管理的“御用皇商”的行列。
  顺治皇帝超规格的礼遇,为清朝后几任的统治者换来了极大的回报。雍正十五年,朝廷调集九省大军,平定青海叛乱。清军进入草原深处之后,由于补给线过长,军粮供应发生困难。
  正当朝廷上上下下一筹莫展之际,一个叫范毓宾的山西商人站出来说“这件事就交给我做吧!”范毓宾的爷爷,恰恰就是参加过顺治皇帝赐宴的那八位商人之一。
  一个国家都很难做成的事,一个商人做起来可能就更加艰难。有一次,范毓宾运往前线的十三万担军粮被叛军劫走,他几乎变卖所有家产,凑足一百四十四万两白银,买粮补运。
  今天,我们可以在《清史稿·列传》中找到范毓宾的名字,它是和朝廷的封疆大吏、王公贵戚的名字放在一起的。在这篇《列传》中说他“辗转沙漠万里,不劳官吏,不扰闾邻,克期必至,省国费亿万计”。
  范家以“毁家抒难”的做法,赢得了朝廷的信任和赏识,作为回报,朝廷慷慨地把与西北游牧民族贸易的特权交给了范家。这一下对范毓宾家族来说,称得上是天大的商机获取,因为在此之前,朝廷是严禁汉人进入草原和牧民进行贸易的。
  走西口的路就这样被打通了。
  学者余秋雨:“这牵扯到一个非常重大的问题。就是西北,非常遥远的地方,气候也非常寒冷。尽管清朝统治者来自于东北,但是对西北还是陌生,生态也还是不一样的。在这种情况下面,我们按照我们现在想起来,叫后勤供应非常困难,所以他们有一个非常聪明的政策,就是那些戍边将士们的所有用度有没有通过一定的商业方式,商业运作方式来解决。那么你如果能够解决的话,我们朝廷给你们另外一种的许诺,比如卖盐的许诺。在这种情况下面,山西正是首当其冲。它的地理位置起了很大的作用,就是在我们中原统治的中心,比如像北京,还有其他地方,一直到西北边疆去的大通道,山西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门户,非常重要的门户,这叫因缘际会。在这么个大形势之下,山西的走西口的群体就有了方向。”
  这些院落是山西人走西口发财之后为自己修造的房子。现在它们被作为晋商财富的象征。如果略微探究一下这些大院的历史,就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这些院落的第一代主人,在走西口之前,几乎全是一些在家乡走投无路的贫苦农民。
  乔家大院,这里过去曾住着山西最有名的一户大商人。他们的商号主要开在内蒙古的包头市。鼎盛时期,他们几乎垄断了包头的一切贸易经营活动。而乔家由寒酸贫困通往大财大富的发展道路,就是由先祖乔贵发走西口开始的。
  乔贵发第六代孙乔挹青:“一开始去包头的时候,乔贵发一分钱都没有,就全是靠苦力打工。后来挣了一些钱,但是当初买卖做得也不是很好,他就回到老家又开始种地了。他在包头的那个小买卖,就请一个姓秦的老乡在那儿守着。”
  山西祁县史志办主任武殿琦:“乾隆二十年的时候,他有一个机遇。那年是粮食丰收,老秦那个时候感到粮价很便宜,他就收购了大量的黄豆、玉米这一类东西,为的是以后磨豆腐、生豆芽。因为价钱比较便宜,存了一部分,没想到第二年天气大旱,一旱以后大庄稼种不下去,只好种点儿小秋。黄豆值钱了,买卖有了转机,老秦又把老乔叫到那儿去。两个人从那个时候开始有点模样,有点规模了。”
  归根结底,乔贵发走西口是因为穷。在当时,山西有很多像乔贵发这样的穷汉,他们穷困的原因并非因为懒惰,而是因为山西的自然条件实在太恶劣。清朝山西一个读书人在谈到山西时曾痛心疾首地说“无平地沃土之饶,无水泉灌溉之益,无舟车渔米之利,乡民惟以垦种上岭下坂,汗牛痛仆,仰天续命”。“汗牛痛仆”的意思就是说牛已经累得浑身大汗了,主人仍要使劲抽赶。在传统社会中,耕牛对于农民来说,不仅是家里最值钱的家当,还是他们劳作的伙伴。不到万不得已,轻易不会这样拼命使唤。但是即使这样拼命地干,田里产出的粮食仍不够糊口,清朝一个叫任启运的人说“江南二百四十步为亩,山西千步为亩,而田之岁入,不及江南什一”。大同的地方志甚至说大同地区“岁丰,亩不满斗”。
  山西不但土地贫瘠,而且自然灾害频繁。在清朝三百多年的时间里,山西全省性的灾害就达一百多次,平均三年一次,其中最长的一次旱灾长达十一年。据官方统计,死于这次灾荒的山西人超过了三百万。
  一方水土,不足以养活一方人时,山西人就只能走出去。
  那首叫《走西口》的民歌,开始在山西的村头、路边响起来。它的歌词其实是妻子送别丈夫,少女告别情郎时说的一些家常话。因为分别之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见面,所以叮嘱的就多一些,琐碎一些,生怕有什么自己想不到的地方。
  再舍不得走也还是走了,咬住牙,想着有一天一定要再走回来,后来他们真的回来了。就在这片逼着他们不得不走出去的贫瘠土地上,给妻子、儿女盖起了一座座结结实实、富丽堂皇的院落。
  这是一张山西人走西口的大致路线图。
  从山西中部和北部出发,一条向西,经杀虎口出关,进入蒙古草原;一条向东,过大同,经张家口出关进入蒙古,不论走哪条路,首先都要穿过横亘在那里的长城设置的一系列关口。
  既然是长城上的关口,最初的作用是作为军事要塞,地理位置自然十分险要。
  雁门关位于平均海拔1500米的太行山脉之中,它之所以得名,据说是因为这里位置太高,关城建好之后,空中飞的大雁也只能从城门洞中穿过去。一两百年前,走西口的山西人沿着崎岖的山路,翻过这些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山,为了能在春天到达草原,他们又往往必须选择在数九寒天就开始这种漫长的跋涉。
  在这种条件下,山西人不但走了过去,而且是一代又一代地这样走过。固关是山西东北部的一座门户。通过固关关城的路,由厚重的青石铺成,由于往来人员车马川流不息,年长日久,甚至在这些青石上,轧出了几寸深的车辙印。
  如果说,这些只是地理上的关口的话,那么翻过这里,走西口的山西人还要面对一座座心理上的关口。
  出雁门关往北不到一百公里,有个村子叫歧道地。在村子边有两条大路,一条通往杀虎口,一条通往张家口。虽然两条路最终都可以到达蒙古草原,漫漫长途到底该往哪儿走呢?
  对最初走口外的山西人来说,蒙古草原只是寄托着他们模糊的希望。在那里他们到底能做什么?结果又会怎样?大家心里并不清楚。那些迫于无奈,只好咬着牙忍着泪从家里义无反顾地走出来的人们,面对眼前的选择时开始犹豫了。当年,他们中的许多人,就站在这处叫黄花梁的山冈上,唱起那曲悲凉的歌。
  山西山阴县歧道地村民:“南面的人上来,到在这儿来说了,一爬上这个梁,就可以看见下面(两条路),这就是说‘上一个黄花梁呀,两眼哇泪汪汪呀,先想我老婆,后想我的娘呀!’这意思也就是一个顺口溜哇。”
  山西山阴县歧道地村民:“他就没有把握,他就不知道哪头去,生意好生意坏,他就到这儿扔鞋板儿呀,把这个鞋一脱一扔,扔在哪边他就走哪边,好与坏他就走在那头儿。”
  这样的做法,不是听天由命,它更像是一种贝者博,和命运,和老天爷的一种贝者博。赌注就是自己的一条生命。
  内蒙古作协专业作家柳陆:“第一,山西人走西口,他遇到的首先是土匪。土匪半路要抢劫他,有一个叫黑土崖子,从府谷县一进入包头,有个地方叫黑土崖子。这个地方是土匪出没的地方,所以好多人葬身在沙漠里面沙蒿里头,被抢被劫;还有就是被冻死的,因为北方草地气候寒冷,它不像中原地带,不像山西口里那样暖和。他不了解,那个时候没有什么气象部门预报,他不了解,遇到暴风雪,道路不通,没办法被冻死的,还有被饿死的,在沙漠里迷失了方向。”
  山西文学院专业作家燕治国:“有个关,在关里头还是内陆的风光,也没有风沙。但从这个关口一开大门,我开过那个大门,外边一股风就吹进来了,再往前跨一步,就进入蒙古荒原了,到处是风沙。所以走西口的路上,到现在都能看到山西人的骨头,尸骨,白骨累累。”
  山西省外经贸厅研究员渠绍焱:“结冰,零下四十度;夏天,热得能昏过去,就是这样的话,山西商人照样走过去。”
  内蒙古作协专业作家柳陆:“所以山西人讲,就是我搭着命在走西口。”
  没有人统计过从清朝初年,一直到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有多少山西人在这荒原、沙漠中跋涉过,但山西的许多地方志中,却记载了大量的这样的故事。
  山西财经大学副主席孔祥毅:“比如榆次有个姓董的,他父亲和他母亲结了婚就走了,以后生下他。根本没见过父亲,三次到新疆去找,听说在新疆,在哪里不知道。第一次去失败了,过了几年又给别人当长工,赚了钱以后又去找。第三次走到半路上,听到一个人从西北回来的一个人,像山西口音,就问,打听,说敦煌有个庙,庙里有个人的长相,像你说的这个人差不多。后来他就往敦煌去,去了以后,到庙里一听,口音是山西榆次人,马上就问他什么名字。这个老和尚还没有回答,来访的年轻人一下跪下了就叫父亲,最后一问就是他的父亲。”
  人生代代无穷已,父亲走了,儿子又跟上了。后来一些走出去的山西人终于有了钱,父亲回来盖起一个小院,立下了一个坐标,于是儿子又会沿着父亲走西口的路,再走出去。一代人一代人不断重复着同样主题的故事,走西口几乎像一种山西人共同的命运!
  这些深宅大院就是在这样的歌声中建立起来的,当然它们不是在一夜之间拔地而起。乔家大院是经过六代人的手才最终完成;曹家大院修建的年代更久远,它的奠基时间是明末清初;常家庄园的主人,曾是山西商人中最大的外贸世家,他们的宅院是经过二百年风雨和整个家族不断的努力才有今天的规模。
  这些显赫的商人家族,当初走西口时,大多还是一些小商小贩,像曹家的祖先,是推着独轮车卖沙锅的;常家的祖先,在张家口摆摊卖布;而乔家的祖先乔贵发,刚到蒙古草原时,甚至连小贩都算不上,他靠卖苦力,给别人拉骆驼为生。
  那么这些推车、摆摊、卖苦力的山西人,凭什么就在草原上把小买卖做成了大生意呢?
  内蒙古作协副主席邓九刚:“他诚心诚意地对待顾客,他那种敬业精神,使他在语言的掌握方面,都达到了这种令人吃惊的程度。我过去采访山西商人,老的山西商人,跟他聊天,说着说着,说到激动的时候,语速快的时候,他情不自禁地就把汉语变成蒙古语,就是说蒙语变成他的母语了。他这个山西人无论从外形,还是心理、语言,几乎就是蒙古人。这是因为他从小,从14岁学徒,掌柜的就把他放在草原上,字号就要求他,在草原上要习蒙俗,用蒙语,对顾客要尊重,要掌握顾客的心理,这你才能够战无不胜。他这个商业为什么别人击不倒它,无法排挤它,他和顾客的关系达到这种程度。”
  山西财经大学教授葛贤慧:“他要学习蒙语,学习俄语,学习维吾尔语、藏语。为什么?他的学徒不学这些话,将来业务没有办法开展,打下好的基础,所以这个史籍里面记载的,人手一册,不管是掌柜的,不管是伙计,人手一册。早暮的话在那儿背诵,说乡间那些士子们,甚至还比不上他们这样的勤快。当时是记载,后来在市场上就看到一本蒙古番语记载。这里面蒙古语和汉语对照,是学习蒙语的一种办法。而且主要的内容是涉及怎么样做生意的,让你带甚货来,你卖甚了。这些在蒙语里面怎么说,货不对路了,很多内容都是这些。另外就是一些问候,平常处理一些关系,拉关系这种用语,可以说学习的范围非常广,深入到蒙地贸易活动。还要学习一些中草药知识、针灸知识。一见了牧民有病了,给人家看看病,搞点中草药,给人家针灸一下,他病好了非常感谢你,互相之间建立一种信任关系。”
  雍正四年,雍正皇帝和俄国叶卡捷琳娜沙皇,签订《恰克图条约》,开放边境城市恰克图为两国的贸易口岸。
  俄国人之所以如此急迫地需要和中国进行正式贸易,是因为他们想得到一种当时只有中国才出产的商品——茶叶。这种绿色的树叶,对俄国人来讲与其说是饮料,不如说是一种生活必需品。
  一个俄国历史学家说“不论贫富、年长、年幼都嗜饮砖茶,早晨就面包喝茶,当作早餐,不喝茶就不去上工,午饭后必须有茶,每天喝茶可达五次之多。”
  有需求就一定要有供给,谁先掌握这种商机,谁就有可能发财。《恰克图条约》签订之后,最早出现在恰克图的就是山西商人。
  山西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院长刘建生:“从恰克图贸易来讲,在这个问题上,最早研究的是渠绍淼先生。他在《山西外贸志》未刊稿里面收集到一条很珍贵的史料,也就是格兰顿将军周游世界以后,国人问他什么足以向大家称道?他说,足以向大家称道的是,犹太人在世界上经商颇为有名,但是胡服辫发之中国小商人,迫使犹太人让出了很大一部分市场。这里所指的胡服辫发之中国小商人,主要就是山西商人。因为恰克图贸易主要是山西商人垄断的。而山西商人垄断的恰克图贸易市场,当时占到了俄国对外贸易的49%,占到中国出口贸易的19%。”
  山西财经大学教授孔祥毅:“实际上,马克思谈到中国有两篇文章,其中有一篇就是《恰克图贸易》。这篇文章里,马克思做了很多的统计数字。据我所翻阅的资料考证,在恰克图贸易的中国商人有二十多家,其中两家是非山西籍的,好像是北京一家,新疆一家。剩下全部是山西人,就是恰克图贸易是由山西人垄断的。整个属于茶叶贸易的路线,有三个重要市场。恰克图是第一大市场,第二个就是海拉尔市场,就是东北方向,西北方向是塔尔巴哈台,塔城市场,就是现在阿拉山口往西去的那个市场。这三个重要市场,但交易量最大的还是恰克图市场。从康熙年间开始,这条路上已经比较活跃了,一直活跃到了中国与蒙古关系发生变化以后,就是到了二十世纪初期,这个路线才基本上冷落下来。”
  沿山西商人开辟的商路一路走过来,我们可以发现许多山西商人修建的会馆。这种会馆的功能,不仅仅是联络乡谊,它们当初还被山西商人当作休息的客栈和堆货的货场。
  在这些会馆中最显要的位置,山西商人都修建了供奉关羽的殿堂。
  他们对关羽的崇拜,还产生了一种意想不到的后果,今天在中国许多地方,商铺的显要位置都供奉着关羽的神像,此时这位山西籍的神圣所代表的就不仅仅是公平、信义,它还象征着财富和兴旺。
  这些深宅大院的基石就是这样被奠定了,也许最初走西口的汉子们并没有想到日后会有如此辉煌的家业。他们当年只是为了追求一种富裕的生活,背井离乡,他们用几代人的汗水、泪水,甚至是血水,在西北的草原、荒漠中走出了一条条百年商路。
  这是一张山西商人开辟的商路示意图。
  它南北纵贯中国,东端则从天津开始,一路向西,经过西北地区所有的重要城市,最终到达俄国首都莫斯科。那首曾经听起来凄婉的《走西口》民歌,此时已被山西商人唱得大气宏博。
  几百年过去了,山西走西口的人到底有多少,谁也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能够回到家乡光宗耀祖的人一定是少数。那么又有多少人自从踏上走西口这条路就音信皆无、尸骨无收呢?
  内蒙古作协专业作家柳陆:“这片墓地就是有一二百年的历史,它是山西人、晋商在包头经商以后,他们回不了家了,过去交通什么各方面都不发达,所以他们买了这块坟地叫祁太义地,也就是祁县人和太谷人买的这块坟地,所以属于他们这个籍贯的地方的人都埋在这个地方,这就是包头最古老的一个坟地。那么随着年代、历史的沿革,好多其他外地人进来,包括河北的、河南的、山东的、安徽的等等,因为包头现在三百年的移民城,所以进来许多人。但最早的,在这个地方立足的就是山西人,也就是买卖人,所以他们有个规定:不发财不回家,就葬在这个地方;触犯了法律的,判了刑的,最后因为丢了面子了,所以也埋在这个地方。”
  山西北部,有一个与内蒙隔河相望的小城——河曲。至今这里仍保留着一个风俗,每年农历七月十五,都要在黄河上放上三百六十五盏麻纸扎成的河灯。这个风俗从清代开始,仪式由德高望重的老船工主持,大家十分庄重地把船开到黄河中央,然后开始一盏一盏把河灯放下去。三百六十五盏河灯,不仅代表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一盏灯还代表了一个孤魂,放灯的人希望这些顺流而下的河灯能把客死异乡的灵魂带回故乡去。


电视剧宣传片解说词之二:电视系列片《晋商》解说词之海内最富

  一、海内最富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初的一天,住在中国上海的一对年轻夫妇,正在筹备一次路途遥远的旅行,旅行的目的地是丈夫的老家——山西。这是他们婚后第一次回乡省亲,所以准备工作就做得更加慎重、充分。
  这对年轻夫妇的名字叫孔祥熙和宋蔼龄。日后,他们将成为中国历史上最有影响力的家庭之一。宋蔼龄对这次旅行,内心充满了不安。
  1973年,美国传记作家罗比·尤恩森,曾用这样的语言描述了宋蔼龄内心的感受:“据她所知,那里的生活是艰苦的,原始的。”
  但以后发生的事证明,宋蔼龄完全想错了。当她坐着一乘由十六个农民抬着的轿子,进入孔祥熙的故乡山西省太谷县时,她惊异地发现了一种前所未闻的最奢侈的生活。罗比·尤恩森在宋蔼龄的传记中写道,仅在这个院子中服侍宋蔼龄的佣人仆役就有七十多人。这样的事并不仅仅发生在孔祥熙一个家族之中,这座县城中许多商人家族都过着同样的日子。因为当时一些重要的银行家住在太谷,这里常被称为中国的华尔街。
  清咸丰三年,公元1863年,一个叫章嗣衡的御史向咸丰皇帝上了一道奏折。在这道奏折中他写道:“臣伏思国家承平二百余年……四海之广,岂无数十巨富之家。臣耳目浅陋,然所目击者……如山西太谷县孙姓,富约两千余万,曹姓、贾姓富各四五百万,平遥县之侯姓,介休县之张姓,富各三四百万……介休县百万之家以十计,祁县百万之家以数十计。”
  仅仅把山西这几个县城中富户的家产相加,数量就超过了一亿两白银。这个数量甚至比当时国库存银还要多。这么多有钱人,在一段时间里,集中出现在一个地方,这种现象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上并不多见。能积累起数以百万计的家产,大概不会是因为“引车卖浆”或是“织席贩履”这样的小买卖,而是做着某种纵横天下的大生意。生意成功的人数又这么多,大家“比邻而居”,这就很容易让人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在历史上一定存在着一个由山西商人组成的实力强大的商人团体。
  那么,他们是些什么样的人呢?
  中国社科院经济所研究员方行:“晋商是一个明清时期我国一个很重要的大的商人集团。在明朝初年,明朝政府实行开中法,晋商就利用这个开中法,在西北地区兴起。到了明代中叶,晋商正式形成一个商帮,一个大的商人集团。我们讲商帮,就是说以地邻关系为纽带形成的一种商人集团。它主要以这个有一定贸易自由的贩运商人为主来组成的。这个到了清代,晋商就进入鼎盛时期。”
  1912年,这一年是民国元年,梁启超先生结束了十几年流亡海外的生活,回到北京。
  梁启超早年参与领导了戊戌变法,变法失败后,为了躲避朝廷的拘捕,他先是逃往日本,后来还曾到英、美等国游历。他不仅亲眼看到了西方国家的富强,也体会到造成这种富强的条件之一就是整个社会商业的兴旺。
  回国之后,他希望那些明显领先于中国的经验能在中国得以推广。要振兴经济,就离不开商人的支持,所以特意出席了山西商人为他举行的欢迎会。在这个场合,他说了这样一段话,“鄙人在海外十余年,对于外人批评吾国商业能力,常无辞以对,独至此,有历史,有基础,能继续发达之山西商业,鄙人常自夸于世界人之前。”
  这些话并不是客套。梁启超对山西商人的评价,不仅仅局限在财富的层面上。他更看重山西商人们创造出的一种独特的商业文化。
  种种事实,都说明了同一个问题。在中国历史上,在山西这个地方,曾经有一批十分成功的商人。由于他们的独树一帜,其成就甚至突破了商业的范畴,在政治、文化领域都产生了一定影响,此后,山西商人有了一个响亮而且统一的称呼——晋商。
  虽然统称为乔家大院,但并不是只有一个院落。它实际上是由6个大院、19个小院构成,占地面积8700平方米,房屋313间。
  到过这里的人,首先都会被这种建筑规模所震撼,进而自然会联想到这种规模所代表的巨大财富。很多人也许并不知道,这样的建筑并不是由一代人建成的,它是乔家六代人不懈努力的结果。它的建筑年代从清乾隆年间开始,一直到抗日战争爆发而被迫中断,前后的时间跨度将近两百年。
  几乎所有的晋商大院,都是这样经过漫长的时间。面积规模由小到大,建筑样式由简到繁,最后形成今天看到的格局。一些建筑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明万历年间。明万历年是公元1547年到公元1577年,距离今天已经有四百多年了。
  对于古代建筑的考察,并不只是为了发思古之幽情,而是这些老房子的历史,直接印证出了晋商发展的时间脉络。
  明朝的许多史籍文献、文人笔记中也都或多或少涉及了当时晋商的财富状况。明朝嘉靖年间内阁大学士严嵩的儿子严世潘曾与人数说:“天下富家,积资满五十万以上,方居首等”,结果当时全国共有十七家列入,其中“山西三姓,徽州两姓”。
  明人沈思孝在这本《晋录》中说:“平阳、泽潞豪商大贾甲天下,非数十万不称富。”
  史籍文献和实物佐证都能够说明至少到明朝中叶的嘉靖万历之时,晋商已经开始在经营范围和财富积累的过程中崭露头角。
  山西大学研究生学院院长行龙:“要明白山西为什么在明代开始就有这么多的人从事商业,我想应该对明代初期山西的社会状况有一个基本的了解。其中最主要的一个,就是当时山西面临的巨大的人口压力。元末明初的一场农民战争,它的战区主要是在中原地区。经过这十几年的战乱,中原地区是人口丧失非常的严重。相对来讲山西却是一个风调雨顺的社会环境,就在明代初年朱元璋洪武年间的时候,山西的人口总数就达到了四百万。这个四百万已经相当于,当时河北、河南两个省区人口总数的总和。”
  山西财经大学教授孔祥毅:“很多县志,包括浮山志、翼城县志、临汾县志,至少我看见有三十多部县志,都谈到一点,由于土地瘠薄,人口稠密,生计不好维持,所以只好外出,以谋求得到一种补救。”
  各种史料虽然说明了在山西历史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离开土地去经商,但不管谁经商,做什么生意,都得有商品可出售,山西既然土地贫瘠,农产品连养活自己都不够,怎么会有多余的东西转化为商品呢?
  在古代中国的农业社会中,山西在农业生产上算不上发达,那么资源就必然成为一个地区经济发展的最为重要的因素,煤炭是现代工业生产的产物,这里当然不是指煤炭。和晋商,甚至可以说和山西千年社会发展紧密相关的重要资源,那就是盐。
  山西南部的盐池,是中国最古老的产盐区之一,有三四千年的生产历史。
  《山海经》中记载的神话故事说:早在远古的黄帝时代,中国人已经开始在这里开采池盐。
  到了春秋时期,《左传》中已经有了开采山西南部池盐的确切记载。汉代时,曾在全国二十郡设盐官三十名,而管理这片盐池的官员为全国盐官之首。由此也可以看出盐池的历史不但古老,而且在统治者的心目中,地位也十分重要。
  不仅如此,盐还是中国最古老的商品。
  上海师范大学历史学博士黄纯艳:“春秋时候管子就讲,盐是‘十口之家,十人食盐。五口之家,五人食盐。无盐尔,饿死而肿。’你如果不吃盐,就是我们现在通俗所讲的,不吃盐要得大脖子病。人人离不开盐,那时候商品经济不太发达的时候,盐是一个大宗的商品。”
  山西大学历史系博士马伟:“日本学者宫崎市定,他写了篇文章叫《历史与盐》。在这里头他认为商贾的贾,就是出于盬,而盬呢?就是指咱们山西解州的池盐。他还认为,中国商业的起源同盐的关系极为密切。大家都知道中国最早的重要商品就是盐。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讲,中国最古老的商人,恐怕就是山西商人。”
  盐造就了中国古代第一批大商人,他们中有许多是占有资源优势的山西人。在周朝的史书《国语》中,我们已经可以看到他们的身影。“绛邑富商,其财足以金玉其车,文错其服,能行诸侯之贿”。绛邑就是指的今天山西南部的一些地区。富可敌国的山西商人们,坐着用金玉装饰的豪华马车,穿着华丽的服装,来往于宫廷之中。
  当时最有名的商人要数一个叫猗顿的人。他原来是齐国的一个小贵族,后来在山西南部靠经营畜牧和贩盐起家。《汉书》中用“赞拟王公,驰名天下”这样的词形容他,可见在当时,一旦掌握了重要的盐业资源,对于商人来说意义是何等重大。
  那么晋商是如何从朝廷手中取得这种特权的呢?
  首都师范大学教授田培栋:“明朝的时候,朱元璋推翻了元政权以后,蒙古人就跑到北边,都跑掉了,包括他的军队什么的都跑了。后来,有一部分人,像朱元璋手底下的军事将领徐达主张往北要追他,要消灭他。朱元璋感觉到,才统一国内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因此就说,不要追了,以后再说。他们研究的结果就是在北边设立九个重镇。”
  厦门大学历史系副教授钞晓鸿:“相当于现在的九大军区一样的,驻扎了大量的军队。而且根据研究,军队的人数非常多,一度达到了120万人。120万人相当于说,要有120万人的生活的消费和军事的消费。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消费市场,消费的市场一定要来自于商品的供应。什么人来供应呢?商人来供应。哪里的商人来供应呢?山西商人来供应。”
  山西社科院研究员高春平:“洪武三年,山西的一个行省参政,有个叫杨宪的,给朱元璋上了一个奏折,提出个建议。利用政府控制食盐,让商人把粮食运到边境上。政府给他一部分盐引,盐引说得白一点儿,通俗一点儿,就和咱们的专利凭证,就像粮票布票一样。商人拿上盐引了,只要给边关运了多少石粮食,一般情况是200石粮食,政府就给你一张引票。你拿这张引票,就可以去两淮、河东盐池换盐去,换盐以后你再去卖盐。这样中间的差额利润,商业讲究差额利润,就很大。这个政策有三个好处,一个是利于国家,第二便于商人,惠商,第三是利于减轻老百姓的负担,这是个一举三得的事情。所以当这个建议上去了以后,朱元璋很感兴趣,下令推行全国。”
  “开中制”虽然为晋商兴起提供了机遇。但有一个基本的历史事实,是“山西商人”无法改变的,那就是这项制度是通过向前线输纳粮食的方式,来换取卖盐的特权。没有粮食就拿不到盐业的经营权力,而当时晋商手中显然缺乏大量屯集粮食的条件,因为粮食恰恰是山西最缺乏的农业产品。那么晋商如何解决这样一个看似无法解决的难题呢?
  明代晋商中有一位很有名的人物,他的名字叫张允龄。他早年丧父,生活的艰苦使他不得不在十五六岁时,就踏上商旅生涯。后来他的儿子、内阁大学士张四维,在自己的文集中曾深有感触地谈到自己父辈早年的艰苦经历:“吾蒲介在河曲,土陋而民伙,田不能一援,缘而取给于商,计春挟轻资牵车走四方者,十室九空。”
  这段文字虽然很短,但它不仅谈到了晋商最初的经商动机,而且还向我们透露出晋商在当时是怎么做生意的。“挟轻资牵车走四方”,实实在在地记录了当时晋商的事业是如何开始的。山西没有多余的粮食,但与山西隔河相望的河南,再往南的山东,却都是中国重要的粮食产区。于是山西人开始推着小车,担着担子,将中原、江南的粮食运往北部边镇。在这种贸易中,不利的自然条件、人口压力都开始转化为得天独厚的优势。山高水长,在认准了目标的山西商人面前已经变得无足轻重。而多余的农业人口,又恰恰是在传统社会中从事长途运输所必须的条件。
  这是晋商迈向成功的第一步,这一步迈得并不容易。推着木轱辘小车,载着沉重的粮食和盐,在崇山峻岭中穿行。行路之人不但要忍受常人所难以忍受的艰难,还要耐得住寂寞,耐得了思乡之苦。一定要走向富裕的信念支撑着他们,从始至终山西人都走得那么不可动摇,这一走竟然持续了四百年的时间。
  到过这里的人,首先都会被这种建筑规模所震撼,进而自然会联想到这种规模所代表的巨大财富。很多人也许并不知道,这样的建筑并不是由一代人建成的,它是乔家六代人不懈努力的结果。它的建筑年代从清乾隆年间开始,一直到抗日战争爆发而被迫中断,前后的时间跨度将近两百年。
  几乎所有的晋商大院,都是这样经过漫长的时间。面积规模由小到大,建筑样式由简到繁,最后形成今天看到的格局。一些建筑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明万历年间。明万历年是公元1547年到公元1577年,距离今天已经有四百多年了。
  对于古代建筑的考察,并不只是为了发思古之幽情,而是这些老房子的历史,直接印证出了晋商发展的时间脉络。
  明朝的许多史籍文献、文人笔记中也都或多或少涉及了当时晋商的财富状况。明朝嘉靖年间内阁大学士严嵩的儿子严世潘曾与人数说:“天下富家,积资满五十万以上,方居首等”,结果当时全国共有十七家列入,其中“山西三姓,徽州两姓”。
  明人沈思孝在这本《晋录》中说:“平阳、泽潞豪商大贾甲天下,非数十万不称富。”
  史籍文献和实物佐证都能够说明至少到明朝中叶的嘉靖万历之时,晋商已经开始在经营范围和财富积累的过程中崭露头角。
  山西大学研究生学院院长行龙:“要明白山西为什么在明代开始就有这么多的人从事商业,我想应该对明代初期山西的社会状况有一个基本的了解。其中最主要的一个,就是当时山西面临的巨大的人口压力。元末明初的一场农民战争,它的战区主要是在中原地区。经过这十几年的战乱,中原地区是人口丧失非常的严重。相对来讲山西却是一个风调雨顺的社会环境,就在明代初年朱元璋洪武年间的时候,山西的人口总数就达到了四百万。这个四百万已经相当于,当时河北、河南两个省区人口总数的总和。”
  山西财经大学教授孔祥毅:“很多县志,包括浮山志、翼城县志、临汾县志,至少我看见有三十多部县志,都谈到一点,由于土地瘠薄,人口稠密,生计不好维持,所以只好外出,以谋求得到一种补救。”
  各种史料虽然说明了在山西历史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离开土地去经商,但不管谁经商,做什么生意,都得有商品可出售,山西既然土地贫瘠,农产品连养活自己都不够,怎么会有多余的东西转化为商品呢?
  在古代中国的农业社会中,山西在农业生产上算不上发达,那么资源就必然成为一个地区经济发展的最为重要的因素,煤炭是现代工业生产的产物,这里当然不是指煤炭。和晋商,甚至可以说和山西千年社会发展紧密相关的重要资源,那就是盐。
  山西南部的盐池,是中国最古老的产盐区之一,有三四千年的生产历史。
  《山海经》中记载的神话故事说:早在远古的黄帝时代,中国人已经开始在这里开采池盐。
  到了春秋时期,《左传》中已经有了开采山西南部池盐的确切记载。汉代时,曾在全国二十郡设盐官三十名,而管理这片盐池的官员为全国盐官之首。由此也可以看出盐池的历史不但古老,而且在统治者的心目中,地位也十分重要。
  不仅如此,盐还是中国最古老的商品。
  上海师范大学历史学博士黄纯艳:“春秋时候管子就讲,盐是‘十口之家,十人食盐。五口之家,五人食盐。无盐尔,饿死而肿。’你如果不吃盐,就是我们现在通俗所讲的,不吃盐要得大脖子病。人人离不开盐,那时候商品经济不太发达的时候,盐是一个大宗的商品。”
  山西大学历史系博士马伟:“日本学者宫崎市定,他写了篇文章叫《历史与盐》。在这里头他认为商贾的贾,就是出于盬,而盬呢?就是指咱们山西解州的池盐。他还认为,中国商业的起源同盐的关系极为密切。大家都知道中国最早的重要商品就是盐。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讲,中国最古老的商人,恐怕就是山西商人。”
  盐造就了中国古代第一批大商人,他们中有许多是占有资源优势的山西人。在周朝的史书《国语》中,我们已经可以看到他们的身影。“绛邑富商,其财足以金玉其车,文错其服,能行诸侯之贿”。绛邑就是指的今天山西南部的一些地区。富可敌国的山西商人们,坐着用金玉装饰的豪华马车,穿着华丽的服装,来往于宫廷之中。
  当时最有名的商人要数一个叫猗顿的人。他原来是齐国的一个小贵族,后来在山西南部靠经营畜牧和贩盐起家。《汉书》中用“赞拟王公,驰名天下”这样的词形容他,可见在当时,一旦掌握了重要的盐业资源,对于商人来说意义是何等重大。
  那么晋商是如何从朝廷手中取得这种特权的呢?
  首都师范大学教授田培栋:“明朝的时候,朱元璋推翻了元政权以后,蒙古人就跑到北边,都跑掉了,包括他的军队什么的都跑了。后来,有一部分人,像朱元璋手底下的军事将领徐达主张往北要追他,要消灭他。朱元璋感觉到,才统一国内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因此就说,不要追了,以后再说。他们研究的结果就是在北边设立九个重镇。”
  厦门大学历史系副教授钞晓鸿:“相当于现在的九大军区一样的,驻扎了大量的军队。而且根据研究,军队的人数非常多,一度达到了120万人。120万人相当于说,要有120万人的生活的消费和军事的消费。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消费市场,消费的市场一定要来自于商品的供应。什么人来供应呢?商人来供应。哪里的商人来供应呢?山西商人来供应。”
  山西社科院研究员高春平:“洪武三年,山西的一个行省参政,有个叫杨宪的,给朱元璋上了一个奏折,提出个建议。利用政府控制食盐,让商人把粮食运到边境上。政府给他一部分盐引,盐引说得白一点儿,通俗一点儿,就和咱们的专利凭证,就像粮票布票一样。商人拿上盐引了,只要给边关运了多少石粮食,一般情况是200石粮食,政府就给你一张引票。你拿这张引票,就可以去两淮、河东盐池换盐去,换盐以后你再去卖盐。这样中间的差额利润,商业讲究差额利润,就很大。这个政策有三个好处,一个是利于国家,第二便于商人,惠商,第三是利于减轻老百姓的负担,这是个一举三得的事情。所以当这个建议上去了以后,朱元璋很感兴趣,下令推行全国。”
  “开中制”虽然为晋商兴起提供了机遇。但有一个基本的历史事实,是“山西商人”无法改变的,那就是这项制度是通过向前线输纳粮食的方式,来换取卖盐的特权。没有粮食就拿不到盐业的经营权力,而当时晋商手中显然缺乏大量屯集粮食的条件,因为粮食恰恰是山西最缺乏的农业产品。那么晋商如何解决这样一个看似无法解决的难题呢?
  明代晋商中有一位很有名的人物,他的名字叫张允龄。他早年丧父,生活的艰苦使他不得不在十五六岁时,就踏上商旅生涯。后来他的儿子、内阁大学士张四维,在自己的文集中曾深有感触地谈到自己父辈早年的艰苦经历:“吾蒲介在河曲,土陋而民伙,田不能一援,缘而取给于商,计春挟轻资牵车走四方者,十室九空。”
  这段文字虽然很短,但它不仅谈到了晋商最初的经商动机,而且还向我们透露出晋商在当时是怎么做生意的。“挟轻资牵车走四方”,实实在在地记录了当时晋商的事业是如何开始的。山西没有多余的粮食,但与山西隔河相望的河南,再往南的山东,却都是中国重要的粮食产区。于是山西人开始推着小车,担着担子,将中原、江南的粮食运往北部边镇。在这种贸易中,不利的自然条件、人口压力都开始转化为得天独厚的优势。山高水长,在认准了目标的山西商人面前已经变得无足轻重。而多余的农业人口,又恰恰是在传统社会中从事长途运输所必须的条件。
  这是晋商迈向成功的第一步,这一步迈得并不容易。推着木轱辘小车,载着沉重的粮食和盐,在崇山峻岭中穿行。行路之人不但要忍受常人所难以忍受的艰难,还要耐得住寂寞,耐得了思乡之苦。一定要走向富裕的信念支撑着他们,从始至终山西人都走得那么不可动摇,这一走竟然持续了四百年的时间。
  公元1690年,清康熙二十九年,四十一岁的康熙皇帝,在平定了三藩之乱,收复台湾之后,又将锋芒指向了蒙古草原上叛乱的贵族噶尔丹。这样的战争,在中国历史上不是第一次。因为在此之前的历代统治者,都必须对草原上的游牧部落对中原内地的掠夺和侵扰做出反应。而历史上几次大规模的对游牧部落的征伐,都一致选择了山西作为进兵的起点。
  山西北部与蒙古草原接壤,南部和中原政权的统治中心,不论是大唐的都城长安,还是大宋的都城汴梁隔河相望。处于这样的地理位置,难怪无论是游牧部落,还是中原政权,都把山西作为互相军事攻击时最直接的通道。时空转换,战争时的兵家必争之地,到了和平时期就非常有可能成为农业文明和游牧文明相互交融的商路。经过康熙、雍正、乾隆祖孙三代的屡次征战,西北地区终于被牢固地控制在自己的统治之下,这种国家大局的稳定,为晋商的发展提供了极为重要的积极条件。同时一个面积广阔的市场,向晋商敞开了大门。
  中国社科院经济所研究员方行:“他们深入新疆蒙古地区,把当地农牧民所需要的商品,从内地运进去,把当地的农牧民所需要销售的商品,从当地把它运出来,并且把内地的先进的生产技术、文化以至医药,都带到了西北地区。”
  清华大学经济学研究所博士龙登高:“那么我们知道晋商,它的形成是有特殊的条件,这个我想山西的学者已经有很多的研究了,就是他们通过像食盐这样的一些专门物资,以及完成中央政府的一些垄断经营等等,来获得他们在明清迅速成长的契机。另一方面也就是,可以说一个更根本的原因,也就是晋商能够在全国呼风唤雨,也就是他们抓住明清时期,全国统一市场的形成,这么一个历史性的机遇。这样才使得晋商他在全国各地,他们的足迹遍布全国各地。”
  公元1727年,清雍正五年,清政府和俄罗斯帝国在一座叫恰克图的小城签订条约,俄国商人终于获得了和中国商人直接贸易的权利。当时俄国商人最希望获得的商品就是中国的茶叶。这种商品,不仅在俄罗斯有着巨大的消费群体,甚至它在整个欧洲都是最挣钱的东西。
  中俄两国之间的茶叶贸易最终导致了一条商业大通道的产生,它由中国南部的福建省为起点,终点是位于俄国的圣彼德堡,跨越欧、亚两个大洲。这条商业通道俄国方面,由俄国政府控制,它的另一段完全由晋商把持。
  内蒙古作协副主席邓九刚:“丝绸之路衰落之后,在欧亚大陆上又形成了一道国际通道,就是茶叶之路。这个茶叶之路,大的概念就是从中国的南方,远的地方杭州、武夷山,就是现在的福建,再往近就是汉口附近的羊楼山、赤壁这些产茶的地方,采集了茶叶,主要是粗茶、砖茶。这种茶通过山西商人的组织,在汉口以南,一直是用船来运输。到了汉口起岸,就用这个高脚,山西商人把它叫高脚。高脚是什么?就是骆驼、骡子这两种东西,主要是驼队,运到归化城。归化城是一个大的集散地,还有一个地方就是现在的张家口,也是一个大的集散地。从这两个地方重新组织大的驼队,把它编排、整编,像军队式的那样一种驼队,运到乌兰巴托,就是当时的库仑,现在蒙古西部的乌里雅苏台和科布多。然后通过乌兰巴托再往北走,到达现在的俄国边境城市恰克图。恰克图在两百年以前是中俄边境上一个最大的贸易口岸。”
  山西财经大学教授孔祥毅:“事实上这条路的交易量很大,大到什么程度呢?好像是在19世纪60年代的时候,也就是在同治皇帝那个时期,通过恰克图这一条路线,不包括海拉尔和塔尔巴哈台。光中间这一条路线的交易量,在俄国方面,占俄国的出口贸易的40%,中国的进出口贸易总量的,进口出口贸易总量分别是18%、16%。是通过恰克图市场进入俄国,然后进入欧洲市场。”
  平遥,山西中部的一座古老县城,不论是它四周环绕的高大城墙,还是随处可见的明、清民居,都给人一种岁月悠远的感觉。
  在平遥西大街上,有一座四合院式的古建筑,这里过去是一家商号,商号的名字叫“日升昌”。今天许多学者,都把它看做是中国现代各式银行的乡下祖父。单从外观上,很难把它和我们印象中的“银行”联系起来,那么是什么原因使学者们在今天如此简陋的地方,做出这样高度的评价呢?
  公元1823年,清道光三年,平遥城中一个叫雷履泰的商人开始尝试用金融票据往来的方式,代替施行了几千年的商业往来必须用金、银作支付和结算手段的老办法。
  为此,他开办了这间叫“日升昌”的特殊商号。“日升昌”的与众不同是因为它经营的商品不是一般货物,而是金融票据、存款、货款和汇款这些业务,它是中国历史上第一家做这样生意的商号。
  雷履泰虽然只开办了“日升昌”这一家票号,但他实际上是开创了一个全新的行业。在此后的一百多年时间里,别人仿效“日升昌”的模式,先后开设了三十多家类似的商号。因为它们都以经营汇票为主,而且又都是由山西人开办,所以当时的人们和后来的研究学者都把它们统称为“山西票号”。
  山西省财经大学副教授黄鉴晖:“那么山西商人分布全国各地,他贩运货物开始往往都是运送现银,那么山西商人就体会到这个问题,体会到这个困难,所以首先由山西商人创办了账局、票号,解决了山西商人本身就有的困难,也为其他地方的商人的经营解决了这些困难。”
  山西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院长刘建生:“日升昌的出现,我们讲,可以说是中国金融领域里边一个划时代的产物。首先,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货物流通总量的增加,以至于远足贸易的普遍开展。如何解决资金融通问题,如何解决异地汇兑问题,就迫在眉睫,必须解决,要适应这样一种状况,谁来担纲,历史地落在了山西商人身上。”
  一百多年前,人们已经用“一纸之符信遥传,万两之白银立集”来形容山西票号了。这句话不光是夸耀票号的经营能力,更重要的是,它同时说明了票号给人们带来的便利。“万两白银”即使按今天的标准衡量,重量也将近一吨。带着这样重的贵重金属做生意,实在说不上方便、安全。用“一纸之符信遥传”这种汇票方式代替现银往来,不仅方便安全,更重要的是,它使原本凝滞的商业血脉顺畅起来,整个社会的财富随着这种顺畅得以迅速增长。
  经济学家马寅初曾对票号的历史贡献,做出过这样的评价:“如是既无长途运现之烦,又无中途水火盗贼之险,而收解又可两清。商业之兴,国富以增,票庄历史上贡献不可谓不大。”
  到清朝末年,1904年,山西票号在全国一百多个城市开设了450家分号,经营的金额高达七、八亿两白银,就连清政府的政府税收很大一部分也都由山西票号汇兑存储,山西票号获得了“汇通天下”、“九州利赖”的名声。
  1900年,八国联军攻占北京,慈禧、光绪仓皇逃往西安。路过山西时,票号不仅完全支付了这个流亡朝廷的各种花销,而且还送给慈禧、光绪不小的旅费,其中仅“大德通”一家商号就拿出30万两银子。
  1905年,当时任直隶总督的袁世凯想要自己开办一家银行,以他这样的身份开设的银行,自然想要比别人开得规模更大,信用更好。但要做到这一点,必须要有一大批干练、成熟的人来经营管理,袁世凯首先想到的就是山西商人。
  那一年六月三十日,天津《大公报》的一篇新闻中说,“袁宫保以银行为财政枢纽,而欲办银行必须培养人才。山西汇号一切办法尚与银行近似,拟招汇商学徒,在津设立银行专门学堂……已派董观察赴晋劝暮矣。”
  票号的成功,甚至给西方人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十九世纪,很多西方国家驻华领事,在商务报告中都提到了山西人开设的金融企业票号。驻汉口的英国领事说,汉口商人与外埠业务往来多由富裕的山西票号占先,它的作用几乎与英国银行一样。驻上海的英国领事,也用了类似的语言描述山西票号:“它们的信用很高,与内地各省的汇兑业务,以及中国人对通商口岸交易所签发的票据,全部都经过山西票号。”
  德国地理学家曾任柏林大学校长的李希霍汾男爵,在他的学术著作《中国》一书中曾这样评价晋商:“山西人具有卓越的商才和大企业精神,有无比优越的计算智能和金融才华。”
  中国社科院经济所所长朱荫贵:“我对这些东西非常有兴趣,也对过去票商能达到的高水平,非常感到崇敬。因为它能够延续五百多年,在当时的中国社会的各个省里面,它的作用达到了一个很辉煌的时期。就是说没有一个金融组织,曾经达到过票商这样高的水平。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中国商业史学会会长胡平:“票号这种商品运作,进入到资本运作,或者商品运作跟资本运作相结合,这个在近代经济发展中,应该是必然的一步,那么北方有票号,南方有钱庄,这预示着近代文明开始进入中国。那这个东西呢,是土生土长的,我们票号、钱庄还开到外国去呀,所以这是土生土长的东西。这样子呢,这个也是一种经济发展必然的规律,一种趋势。那么对整个经济的发展的作用,现在我们人们的研究还不够,很可惜,后来因为外国银行进来,把我们的挤掉,加上我们晋商的经济负担、战乱、税赋特别严重了以后,造成破产。这是一种很不愿意见到的一种结局。但是它历史上的功劳,中国是首创的。”
  今天,当我们穿行在这些古老的县城中时,您也许很难想象这些灰色的砖墙、厚实的木门后面,发生过的一些惊心动魄的财富故事,很难想象一些曾经名满天下的票号总部就设在这些古老的院落之中。
  一百多年以前,票号商人就坐在这些厅堂之上,轻松调度着上千万两的白银,他们的举手投足很有可能会造成千里之外,那些名城大邑的市场波动。
  他们到底是些什么样的人呢?在这些庄重的神情、沉稳的目光之后,还隐藏着一些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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